中國日報網(wǎng)站環(huán)球在線消息:3月20日,正值美伊戰(zhàn)爭爆發(fā)5周年。伊拉克的天氣已漸漸炎熱起來。23歲的華裔美國士兵陳果坐在一輛裝甲車里,對著錄音筆描述他在伊拉克的戰(zhàn)爭生活。車外是單調(diào)的沙漠,吹著仿佛從地獄刮來的風。他的這段錄音很快變成文字,被他的家人傳到博客上。在這個博客里,他給自己起名為“斯特瑞克”,那正是他駕駛的裝甲車的名字。
一不留神,加入美軍
作為一名移民,陳果最初的夢想只不過是想在美國上個大學,然后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,買車買別墅,有一個家和三四個孩子。如果有可能,他還想在夏威夷的海邊擁有一艘自己的游艇,過一種精神和物質(zhì)都很富足的生活。
在夏威夷落腳后,陳果曾想申請一所大學,但美國大學學費越來越貴,他不想依靠家人,決定自己掙學費。他原本也可以像大部分移民那樣,去中餐館端盤子,給人送外賣或者擺地攤,但他卻想“干點別人干不了的”。因此,當陳果在夏威夷大街上看到征兵廣告后,他走進了征兵辦公室。他在博客里寫道:“一屋子的軍官全拿我當個寶,小心伺候著,生怕我反悔,不但送我好多陸軍小禮物,還有一個美女軍官負責車接車送,真有點受寵若驚。一不留神,我加入了他們的隊伍?!?/p>
和戰(zhàn)友一起詛咒伊戰(zhàn)
就這樣,在移民美國的第六個月,陳果被送到佐治亞州的一所步兵學校,開始了他的軍旅生涯。步兵學校的訓練很殘酷,陳果遇到的教官和反越戰(zhàn)電影《全金屬外殼》里的那位魔鬼教官長得一模一樣,殘忍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。電影里有因不堪忍受折磨而自殺的新兵,同樣的事情也發(fā)生在陳果身邊。和他一起受訓的那批人里有兩個人自殺,還有6個人逃跑,但是陳果堅持了下來。
經(jīng)過4個月的錘煉,陳果終于成了一名美國陸軍步兵,他學會了使用各種武器,開始熟悉美軍的作戰(zhàn)技巧。之后,他先后被派到華盛頓州和德國的一個美軍基地,分別待了8個月和1年。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,2007年8月,他接到了上伊拉克前線的通知。
陳果是堅決的反戰(zhàn)派,他在博客里毫不隱諱地痛罵伊戰(zhàn)“是美國建國以來最骯臟、最無恥的一場戰(zhàn)爭”。他和周圍的戰(zhàn)友一起詛咒美國總統(tǒng)布什,詛咒共和黨,巴望著美軍明天就撤軍。但作為軍人,除了服從命令,他們別無選擇。
現(xiàn)實遠比電影殘酷得多
在陳果奔赴伊拉克之前,已經(jīng)有3600多名美國士兵在那里陣亡,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。2007年8月11日,陳果在的日記里寫道:“從德國派往伊拉克,就像從天堂去地獄?!?/p>
8月23日,陳果抵達伊拉克首都巴格達。當他第一次站在巴格達街頭,看到整個城市沒有一棟完整的建筑時,他對記者坦言,當時他心里有一點害怕,緊張。在伊拉克,陳果有了一個新身份:美國陸軍第2裝甲騎兵旅第3營的一名下士。出外執(zhí)行任務時,他會攜帶一支E4卡賓槍。他把這支槍稱為自己的“戀人”。
9月4日,陳果第一次在巴格達街頭武裝巡邏,開始了一個士兵的實戰(zhàn)生涯。這一天,他沒有經(jīng)歷任何驚心動魄的戰(zhàn)斗,他坐在“斯特瑞克”裝甲車里,手里拿著一把散彈槍,盯著每一個路過的人。外面是單調(diào)的、千瘡百孔的建筑,陳果覺得這次任務漫長又無聊。
接下來的幾天,他重復著上街巡邏、搜查警戒、收兵睡覺的生活。不過,他很快就體會到了戰(zhàn)場的驚險。9月13日,陳果受命去“端掉”一個由武裝分子把守的武器窩點。在巴格達死一般寂靜的夜里,他被派去第一個踢門。第一次和武裝分子當面過招,陳果就出了點意外,他的夜視儀被掛在了門把手上。雖然只有短短5秒鐘,但他卻覺得有半年那么漫長。幸運的是自己沒有因此意外喪命。由于情報有誤,這次行動撲空了。
在伊拉克,真實的戰(zhàn)斗每天都在發(fā)生,襲擊從未消停。眼前的一切遠比陳果從前在電影里看到的槍林彈雨殘酷而真實。
2008年初,陳果所在的營有6名士官在圍剿戰(zhàn)斗中喪生,那是幾個月來美軍在伊拉克遭遇的最大一次傷亡。這6名士官就死在陳果面前,他全都認識。他在博客里追憶:“兩年來,我們在一個食堂吃飯,佩戴同樣的臂章,坐著同一架飛機從德國飛往伊拉克?!钡髞?,那些活蹦亂跳的人安靜地躺在覆蓋著星條旗的棺木里,“提前回家了”。
陳果自己也曾3次遭遇路邊炸彈。就在今年2月6日除夕那天,他駕駛裝甲車路過一個小鎮(zhèn),一顆路邊炸彈在他剛剛經(jīng)過的地方發(fā)生爆炸。他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,每次都像撿回一條命。他因此感謝上天。
在天堂與地獄間坐過山車
“沒日沒夜地執(zhí)行各種任務,每日只睡四五個小時,昏天黑地,疲憊不堪”,陳果這樣描述他在戰(zhàn)場的日常狀態(tài)。生活這般艱苦,但在伊拉克的7個多月,陳果卻胖了8斤。他說戰(zhàn)場壓力大,食物的熱量高,每個人都多多少少地發(fā)胖了一些,但都是亞健康類型的虛胖。
夜深人靜時,陳果望著沙漠浩瀚的星空,惆悵又迷惘。他親眼看到,巴格達一座中東地區(qū)最現(xiàn)代化的醫(yī)院變得空無一物,被車撞傷的孩子無處治療。
當被問及如果見到發(fā)動這場戰(zhàn)爭的布什,會對他說什么時,陳果回答說:“我什么都不會對他說,我會用沉默來藐視他的存在?!?/p>
遠離正常生活,遠離家人,駐伊美軍的心理變得越來越脆弱。睡在他隔壁的一個大黑個,中了火箭炮還能爬起來傻樂,卻會因為想念家人而哭得像狼嚎。在戰(zhàn)爭的壓力下,不斷有士兵自殺。陳果也同樣對這場戰(zhàn)爭恐懼、憤怒。但他告訴自己,一定要活下來。
去年11月,他獲準回夏威夷過感恩節(jié)。當陳果看到人們穿著絢麗的夏威夷短衫,笑盈盈地從他身邊走過時,一時間他竟然覺得暈眩?!斑@時我可以選擇按時回到巴格達,也可以趁機溜掉?!彪m然打心眼里抵制這場戰(zhàn)爭,但陳果還是返回了伊拉克。這里有現(xiàn)實的原因——即將到手的7萬美金學費。陳果和美國陸軍簽了3年合同,如果逃跑,前兩年半的苦就算全白吃了,獎金也打了水漂。從伊拉克到夏威夷,再從夏威夷返回伊拉克。陳果在地球上最美麗的地方和最悲哀的沙漠間游走。他形容自己是“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回坐過山車”。
在伊拉克跟坐牢沒區(qū)別
陳果的博客上共有130多篇日志,連美國軍方也注意到了他的博客。他們寫信給陳果,提醒他“注意保密”。陳果回信道:“如果軍方認為我的博客泄露了軍事機密,請盡快將我送上軍事法庭審判!在伊拉克15個月跟坐牢有什么區(qū)別?”
沒過多久,他收到美國軍方無奈的一句回復:“別擔心,注意安全。”
陳果說自己寫博客的初衷,是向外界呈現(xiàn)真實的伊拉克戰(zhàn)爭和真實的美軍,但最終發(fā)現(xiàn),最大的收獲是結識了許多網(wǎng)友,這些人給了他不少安慰。
2008年是陳果的本命年,他在除夕那天許的愿望很簡單:只希望自己活著,手腳都在;希望第2裝甲騎兵旅到今年8月能夠降旗,撤離伊拉克。
2月底,陳果聽到一個好消息,為了緩解戰(zhàn)爭部署給陸軍造成的兵力緊張狀況,駐伊美軍在伊拉克的服役期將從15個月縮短到12個月。這意味著他可以在今年8月底撤離伊拉克,回到一個沒有硝煙的世界。他可以躺在夏威夷的沙灘上,望著碧海藍天、婆娑椰林,享受美好生活。(來源:《環(huán)球人物》雜志)